上期讲到唐人如何评价秦始皇。

其实，从宋代到民间再到民国以来，对秦始皇的评价首先集中在焚诗书坑术士这个问题上，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焚书坑儒。就在这么一个时间跨度中间，我们要介绍几个重要的评论者。

我们首先介绍的是南宋的一位大学者，叫郑樵。其实，郑樵是一位大学问家，他一生没有参加科学考试，而是埋头著书。他写了一部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史书，叫《通志》。郑樵的《通志》不像司马迁开创的《史记》那样以人物为主，专写人物，也不像《资治通鉴》按年代顺序编年。郑樵的《通志》是专门研究中国的制度史和典章制度史，所以这部史书在学界非常有名。

郑樵在《通志》的《校雠略》中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，叫《秦不绝儒学论》。这两篇文章中，郑樵提出来了许多新的看法。首先，关于坑术士，郑樵认为秦始皇的坑术士是一时议论不和者，也就是说他是在短时期内杀了与他意见不和的人。然而，郑樵认为秦始皇并未真正废除儒学，秦时未尝不用儒学与经学。这就是说，秦始皇杀那些所谓的坑儒只是一时之间的冲动，并没有真正的废除儒学。

郑樵提出了六点依据来支持他的观点：

第一，刘邦建立汉朝以后，他手下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儒生，叫陆贾。陆贾是秦代的儒生，且他还活着。如果秦始皇真的是杀焚书坑儒的话，那么陆贾怎么能活着？

第二，刘邦手下还有一个重要的谋士，叫郦食其。他曾经为刘邦出过许多计谋，并且说服齐王投降。郦食其也是个大儒，且活到了汉初，他也没有被杀。

第三，为刘邦制定朝仪的有一个叫叔孙通的人，他是秦朝的博士，其实他也没有被杀。

第四，叔孙通手下还有一百多个弟子，都是跟着他学习儒家学说的，他们也没有被杀。

第五，秦二世在国家危亡的时候曾经召集了三十多个博士商议国家大政。要是焚书坑儒的话，儒生又从哪里来这三十多个博士呢？

第六，项羽死后，开始被封为鲁王，所以鲁地的百姓不愿意投降刘邦。最后，刘邦是凭着项羽的人头去杀了项羽，到了这个时候，鲁地的百姓才投降了。

他根据这六点事实判断，认为秦代既没有废儒学，也没有废儒生，而且这个儒学对当时的社会影响还很大。这是郑樵他的观点。虽然这篇文章不长，但它是从汉代以来，尤其是从秦始皇死后，第一次为坑术士事件翻案，所以影响非常大。加上郑樵是个大学问家，这是郑樵说的第一点。

郑樵说的第二点就是关于焚诗书。他认为焚诗书对秦始皇无关，责任在谁呢？一个在萧何，一个在项羽。刘邦入关以后，萧何跑到秦朝宫殿中间，想要了什么东西呢？就是天下的地图，萧何都把它拿走了，还有各地的人口，以及记载赋税征收的那些数量。萧何把这些书拿走了，真正秦朝宫殿的那些经书，萧何都没有拿。

萧何没有拿走这些经书，是为了将来刘邦当了王以后，可以知道天下有多少户口，然后按户口来征税。萧何最关心的是怎么征税，所以他拿走了有关户口和税收的书，其他都不要。然后项羽来了一把火，烧了秦朝宫殿，也烧了书籍。所以他认为，实际上对中国古代典籍伤害最大的是萧何和项羽，而与秦始皇没有太大关系。

郑樵作为南宋的一个大学者，提出这种想法。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，先秦的经书是怎样亡的呢？是学者自亡之。这些书不是秦始皇烧的，实际上是学者自己把它消灭掉。他的话是有根据的。他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呢？我前面提到的也没说完：汉代人为先秦典籍注经，我们知道现在有文字记载，经书上有五个字，而注解的文字能达到两万多字。因此，为了读懂那五个字，你必须把那两万多字看完。

他说，这种繁琐的注书到最后经书肯定完。所以古人常说“皓首穷经”。什么是皓首，什么是穷经？把这一种经书读完了，比如说读《史记》，从小读到你头发白；读《论语》，读了一辈子，读到头发都白了，把《论语》读通了。这叫皓首穷经。古人认为能通一经就了不得，因此这种读书导致经书的灭亡。你这种繁琐的做法最终导致了经书的消亡。

郑樵是个大学者，因此他的说法在后世影响太大。他等于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整个翻了个案，引发了后人巨大的震动。

所以后人在这个问题中间就开始讨论起来了。一个跳出来反对郑樵的就是明人孙承恩。他写了一篇文章，叫《秦儒》。在这篇文章中，他直接驳斥郑樵。孙承恩说：“不错，陆甲、郦食其都是秦儒，确实活到汉初，为刘邦服务了。叔孙通是秦国的待诏博士，这也是不错的。但问题是这三个儒生在秦代都没有受到重用，没有受到重用跟废了有什么区别呢？”这是孙承恩说的第一点。

所以你总不能说焚书坑儒一定要把天下的儒生杀绝，那才叫坑儒。这是孙承恩博士的第一点。

第二点，他提到秦二世确实召集了三十多个博士讨论国家大政，但千万不要忘了秦国宫廷的博士很杂。有的博士管给你解梦，皇帝做个梦，怎么讲？招个博士来，专门叫占梦博士。但是三个博士不一定都是纯儒。孙承恩就驳斥了郑樵的意见。

这两家就隔代交锋了，宋代跟明代跨度很长。其实他们在文章上已经开始交锋了。从我看来，孙承恩说的可能更客观一点。郑樵的说法呢，他的意义只在于说明一点：历史不能离得太近。离得太近的时候，距离太近的时候没办法评论。历史一定要拉开距离，拉开一段时空。这就是郑樵评价的意义。

从后人对焚书坑儒的争论中，我们可以看到焚书坑儒成为秦始皇身上无法洗去的污点，始终逃脱不了人们对他的诟病。

焚书发生在公元前213年。博士淳于越反对当时实行的郡县制，他提出应该根据古制实行分封制。丞相李斯加以驳斥，并主张禁止百姓以古非今，以私学诽谤朝政。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建议，下令焚烧秦国以外的列国史籍，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和诸子百家书也限期交出烧毁。这就是焚书。

坑儒发生在公元前215年，由两个术士暗地里诽谤秦始皇。秦始皇得知此事大怒，派御史调查，审理下来，460余人被全部坑杀。

那么针对焚书坑儒，王立群老师认为后人还有很多不同的声音，这其中不乏大家。那么后世的人们，为什么关注这个问题？王立群老师如何看待这些大家的观点呢？正巧以后，清人跟民国时期的一些大家也对此进行了探讨。

小家我们这儿不提了，我们今天只讲大家。

清代有一个大学问家，叫朱彝尊。这也是清代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学者。他说秦始皇焚书坑儒啊，认为这个事你们不要责怪秦始皇，那是秦始皇被逼得无奈了。因为秦代是个以法治国的国家，他不能够允许法治之外的那些言论的存在。

从战国到秦代，这一个时间有一个很大的特点，就叫做处士横议。什么叫处士横议呢？就是一些民间的读书人，他们读了书以后，对朝政可以指手画脚，去评价。这个评价在战国时期当时是很普遍的。秦始皇兼并天下成功以后，对这个现象开始他还是容忍的，但是他越来越不能容忍。

所以就在秦始皇三十四年，借着淳于越要求秦始皇分封子弟的问题，李斯提建议焚书，最终引发了这场大的劫难。秦始皇认为焚这些书是为了统一，而朱彝尊则认为秦始皇要坑杀的是乱道之术，而不是圣人之徒。这是朱彝尊替秦始皇辩护的看法。

所以朱彝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，他说这个焚书坑儒是那些乱发议论的处士把秦始皇逼到墙角的，秦始皇没有办法了，最后才走到这个极端。所以说要说谁焚书，那不是秦始皇焚书，而是那些焚书的处士。这个话公然为秦始皇开脱了罪责。

我们下面还要举一个大学者，这个人叫刘大櫆。刘大櫆这个学者名气大得很，他是清代桐城派的前期代表作家。我们知道桐城派是清代最大的一个流派，这个流派延续了两百多年。刘大櫆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叫《焚书辩》。在《焚书辩》中，他这样讲：“六经之亡，非秦王之亡也，汉亡之也。”那就是说六经不是秦烧的，是汉代把它搞得失传的。

刘大櫆继续说道：“书之焚，非李斯之罪，而项籍之罪也。”刘大櫆的说法与前面介绍的那些清代学者的观点不谋而合。他认为焚书的罪不在秦始皇，而在项羽。他说项羽一把火烧了那些书，而项羽之所以能烧，还得再拉上一个人，萧何，光顾地把那些税收的书拿走了，其他书你不要了，结果项羽不就烧了吗？

再发展到民国时期，也就是清末民初的时候，还有一个大人物，这个人大家都更熟悉，就是康有为。没有人不知道康有为的。

康有为在《新学伪经考》中提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说法。在《秦焚六经未尝亡缺考》一篇中，他指出，秦焚书，六经未因此而亡；秦坑儒，儒生也未因此而绝。虽然秦始皇焚书，但书没有消失，六经也没有因此而灭。秦的确坑儒，但是儒也没有因此而被灭绝。所以，康有为认为，秦始皇并不是灭绝六经的罪魁祸首，罪魁祸首是另有其人，而不是秦始皇。

我们刚才引用了很多清代著名学者的讲法。这些讲法引了很多，大家记住记不住都不关键，关键是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。明白什么道理呢？就是秦始皇在中国历史上，人们指责他非常多的一件事，就是焚书坑儒。而这件事在汉代和唐代都受到严厉批评。到宋代和民国时期，出现了一个新的思潮，就是为焚书坑儒进行翻案。这说明了一个问题，人们对秦始皇的评价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发生变化。

尽管焚书坑儒是秦始皇一生中不光彩的记录，但王立群老师认为，秦始皇也有他不容忽视的历史贡献。他开创了以皇权为中心的中央集权的行政体制，建立了对皇帝负责的以三公九卿组成的中央政府，并在地方建立了对中央负责的郡县制。这个制度在此后两千多年的封建地制中不断完善，并被继承下来。

那么，对于秦始皇首创的制度，人们又是怎样评价的呢？王烈群老师对此又有什么新的看法呢？后代有关秦始皇的评价，实际上集中在两个问题上：一个是焚书坑儒，另一个是郡县制和封建制、分封制。这两个问题的讨论非常激烈。这里我们也介绍几个学者的观点。

第一个就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大学者，王夫之。很多人都知道王夫之，他写过一本书叫《读通鉴论》，该书是关于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的。王夫之在《读通鉴论》中提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观点。他这样讲道：“夫封建之不可复也。”他说，封建制在秦代不能再重复，是因为“势也”。这个“势”指的是历史的趋势，他认为历史的趋势决定了秦始皇只能搞郡县，而不能搞分封，封建是不可能再出现的。然而，王夫之对此的论述非常简单，只是提到“势也”。

但是王夫之没有讲为什么。他是个历史大趋势。我可以替王夫之做一点解释。其实，搞封建制最集中的应当是周代。西周、东周都实行的是封建制。西周实行封建制，封建制的就是周天子作为天下的共主。他把土地给人民，分给他手下的宗室和功臣，主要是两类人，还有先朝的后裔，把这些东西（土地和人民）分给这些人，这些人就成了诸侯了。

这些诸侯封土建国以后，又把土地给人民，分给他手下的人，这就是卿和大夫。所以西周的制度，天子、诸侯、卿大夫、士，是这样一种制度。

这种制度在开始封的时候，由于周天子力量比较强，他可以号令天下；再加上分封这些诸侯，很多因为血缘关系很近，在当初开始封的时候，他们互相之间是和睦相处的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亲属关系越来越远，逐渐的血缘关系越来越远以后，这诸侯国有的经营得好，它强了，有的经营得不好，它弱了。血缘关系又远了，强的跟弱的之间就不平衡了。

所以最初周朝封的这些诸侯国，后来有的强了，有的弱了。那么在这种情况下，以强凌弱是不可避免的。这些诸侯国之间，他们不是凭血缘说话的了，最后是凭实力说话。这样就出现了一些国力最强的诸侯王，他们打着周天子的旗号，要维持天下的秩序，这就是霸主，这就是春秋武霸。

但是随着霸业的交替，诸侯国又不断地出现分化，有的崛起，有的没落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又会形成新的一些强国。这些新的强国形成以后，强要吞并弱，这就导致所谓的兼并。兼并到最后，天下只剩下几个大国，这就是战国七雄。这几个大国互相角逐，最后有一国最强的，把其他都吞灭了，这就是天下发展的大趋势。

这个大趋势是经过上千年的历史，这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的。所以在这种情况下，当最后这一国兼并的天下以后，他面临一个选择：要么重蹈周那个覆辙，再分封，然后再争霸，再兼并；要是不想再出现那个覆辙，那怎么办？废分封而行郡县。因此，封建跟郡县，封建制没落，郡县制产生，是个历史大趋势，这个大趋势是不能改变的。这是王夫之的看法，王夫之在郡县制跟封建制的问题上。

说得很透。大家知道，这是个争论焦点。当年秦始皇在世，就因为封建和郡县之争，惹得秦始皇一把火要烧书。王夫之还提了一个看法。他说道：这个郡县制啊，代替封建制还有一个好处。他的封建制有一个什么缺点呢？封建制把诸侯王封到某个地方，他世世代代是诸侯王。这就叫什么呢？这叫终身制，世袭制不就终身制吗？他说你这个终身制有个很大的弱点，什么弱点呢？贵以承贵，贱以承贱。

意思是说，如果你的祖先是贵族，那么你的后代世世代代都是贵族；如果你的祖先是平民，那么你世世代代也是平民。这叫贵以承贵，贱以承贱。这就意味着老百姓没有出头之日了。你要废除封建制，才能实行科举制。实行的科举制可以让寒门子弟通过考试上来。

这是王夫之的看法。他是第一个清代大学者。第二个大学者是清代的顾炎武。顾炎武写过九篇文章，这九篇文章被称为《郡县论》，专门讨论郡县的问题。顾炎武提到了两点。

第一，他说封建制演变成郡县制是一个过程；第二，郡县制代替封建制是一个历史的必然。顾炎武还说了一句非常深刻的话：“封建之失，其专在下；郡县之失，其专在上。”

你看，经历了两千多年以来，对于封建和郡县制的争论中，顾炎武的说法最深刻。他指出，实行封建制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呢？就是周天子的权力越来越小，而诸侯王的权力越来越大。所以，封建制的失误之处就在于其权力的专制在下面。相反，郡县制的权力都在上面，掌握在皇帝手中。因此，他认为封建制是其专在下，而郡县制则是其专在上。顾炎武非常有辩证法的味道，能够看出两种制度各有利弊。

这就是说，到了清代，关于郡县和封建之争，顾炎武已经看得很深刻了。接下来，我们介绍在这方面的第三个学者，叫袁枚。袁枚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非常善于经营的文人。

袁枚是怎么干的呢？他有两手绝活：第一，他退休回到南京以后，先用钱在家里修建了一个非常豪华的园林，那是南京当时最有名的园林。之后，所有到南京去的人……
那些达官贵人、富商大贾，要去参观，都要到袁枚那个宅子去看。那是个景点。

你想想，来这两个人，一个是高官，一类是富商。这些人来到这儿以后，袁枚好吃好好招待。一般来说，这些人最后都要慷慨解囊，赠给袁枚点钱。这是袁枚生财的第一个办法。

第二个办法，袁枚这个人的文章写得特别好。他当过皇帝的秘书，名气很大。所以很多人，他爹死了，想请袁枚为他爹写一个碑文、写个墓志铭。袁枚当然来者不拒，但是有一条，拿银子来。袁枚给人写了很多这种文章，因此又赚了一大笔。

袁枚作为一个大才子，他对郡县制也有自己的看法。他说这个郡县制啊，与封建制相比，他提了三点：

他说这个封建是有利于出思想家的。你看那个百家争鸣，诸子百家都出现在什么时代？出现在周，出现在封建制下。那个封建制呢，天子管诸侯，诸侯管大夫。他认为这个中间有很多管不到的地方比较自由，所以出现了孔子、孟子、老子、庄子等等。当郡县制一实行，秦始皇搞思想统一，再出不来孔子了。墨子、老子什么的也出不来了。为什么呢？管死了。他认为封建制有利于出思想家，而郡县制不利于出思想家。你看这郡县跟分封，他已经看出来能不能出思想。

第二点，他认为这个封建制有利于选贤。封建制封了那么多诸侯，这些诸侯中肯定有贤的、有不贤的。老百姓就拥护那个贤明的诸侯。所以你看，商汤原来只是一个诸侯，但因为他贤明，最后就取代了夏桀；纣王也是一个诸侯，因为他贤明，最后就取代了商纣王。所以在封建制底下，老百姓选贤君、选明君的自由度比较大。但一旦搞成郡县，老百姓就不能选了，天下就一个皇帝，你要选谁啊？没法选。

第三，他还认为这个郡县制还有一个毛病。郡县制中的郡守跟县令不是皇帝派的吗？派到那个地方来，他是几年一个任期。按袁枚的话，“数岁而一迁，或半岁而一易”，可能几年换一次，或者是半年换一次。他还没熟悉情况呢，就调走了。他认为这个不利于为老百姓做点好事。

他说那个诸侯王，你给他封到那了。封建制你给封到那了。那个诸侯王呢，一辈子都是他的国土。他会兢兢业业去治理。

当然，袁枚这个说法也有问题。你要碰到一个诸侯王很残暴，他还是终生制，那老百姓不是苦死了？郡县制你碰上一个不太好的郡守县令，但几年以后他走了。他走了，老百姓还有出头之日。

你要弄个封建制，好了，他很坏。他不到死不交权，他儿子再继位，他儿子比他还坏。这老百姓不苦死了吗？所以，袁枚的说法有他合理的一面。但是，不管如何，你可以看出来，到了明清这个时候，一批思想家对封建跟郡县的考虑，远远超过了汉人跟唐人那种好或者不好那种简单的评价。

民国时期还有一个大思想家、政治家叫梁启超。我们刚才介绍过康有为，梁启超在1920年写过一篇《战国载记》。他对郡县也有一个评价，他这样说的：“天下之统一，势也。不统于秦，亦统于他国，而统一之愈于分争，则明甚矣。天将假手于秦，以开汉以后之局，夫谁能御之？而秦与他国，又何择焉？秦并六国，实古代千余年之大势所趋，至是而始成熟，非始皇一人所能为，亦非秦一国所能为，其功罪，尤非一人一国所宜任受也。”

这话详细就说了三点。第一点，统一是个大趋势，你根本阻挡不住。天下统一是一个逻辑归宿，这是第一点。第二点，统一之利远远要胜过分裂，统一比分裂要好。至于谁统一天下，那都无所谓，秦也罢，其他国也罢，总而言之，统一是必然的，谁统一无所谓。第三，秦国跟秦始皇统一天下，不是他一国一人之功；反过来，秦始皇的过错，也不能由他一个人承担。

关键是这一句话很重要。所以这样对秦始皇的评价就说，他统一是个大趋势，也不是他一国一人之所为。那么他的错误，也不应当由他一国一人来承担。这是梁启超的看法。

王立群老师认为，尽管人们对秦始皇的评价不一，但汉唐以后，人们评价秦始皇已经从单一走向了多元。这说明人们对秦始皇的评价一直在不断的变化之中。那么，在众多的历史评价中，其中有一个人。

给秦始皇千古一帝的评价，此评价一出，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出乎意料。那么这是谁做出的评价？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？王立群老师对于这个说法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呢？

您现在收看的是《百家讲坛》栏目。有一个人，我觉得我们不能忘记他，这就是明代的李贽。明代的李贽，从宋代一直到民国这一段，评价秦始皇中间，李贽是一个重量级的人。李贽说了三点都非常重要。

李贽的第一句话叫“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”。千古一帝的说法是李贽说的。

第二，李贽提到“始皇出世，李斯相之，天崩地坼，掀翻一个世界，是圣是魔，未可轻议。”这句话的意思是，秦始皇一出世，加上李斯的辅佐，掀翻了一个世界。关于这个人，秦始皇究竟是圣是魔，未可轻议，千万不要轻易地说他是圣人还是魔鬼。

还有一句话，李贽说“祖龙是千古英雄”。祖龙就是秦始皇，秦始皇是千古英雄。李贽对秦始皇的评价提了两个：一个是千古一帝，第二个是千古英雄。在所有评价秦始皇的古人中，李贽对秦始皇的评价最高，千古一帝，千古英雄。而且李贽认为秦始皇是掀翻一个世界。

掀翻一个世界，这句话怎么讲得来的？按我的理解，秦始皇是中国封建制的终结者，也是中国帝国时代的开创者。所以，秦始皇非常了不起。在中国古代的政治制度史上，他把西周以来的封建制给终结了，而这个终结又是一个历史大趋势。他又开创了以皇帝为首的一个帝国制度。因此，他是一个旧制度的终结者，也是一个新制度的开创者。这个人究竟是圣是魔，未可轻议，不要轻易下结论。这是李贽的看法。

我们用了三集的时间，比较系统地介绍了从汉代以来一直到民国，2000多年以来，中国古代的文人和政治家对秦始皇的评价。这些评价介绍完了以后，大家会发现两个问题。

第一，你王老师光说古人的评价了，他说的评价到哪去了？我还没说，下集要讲。

第二，古人对秦始皇做了那么多评价，这说明古人没有忘掉秦始皇。你想想，古人要是忘掉他就不会再说他了。古人一直在念念叨叨、在惦记着秦始皇。那么，为什么老惦记着他呢？为什么？

我们下次再讲，从秦始皇的身世之谜。

一直到他病故沙丘，王立群老师用了四十多集的篇幅，讲述了秦始皇的一生。盖棺定论，对于这样一个帝王，在本系列即将结束之际，王立群老师会给秦始皇什么样的定评呢？他如何给秦始皇的一生做总结呢？敬请关注《王立群读史记》，秦始皇之难说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