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期讲秦始皇陵被盗被毁的传说，这次我们讲汉代人怎么评价秦代。
很多汉代人就是在秦代生活，过渡到汉代的人。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摩天大厦的倒塌，所以给汉人的刺激非常震撼。所有的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：这个摩天大厦为什么会倒塌？倒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？这就引发了汉人对秦始皇和秦王朝的评价。
所以我们这一集讲汉儒评秦。汉代四百年对秦朝和秦王朝有许许多多的评价。在这里边我们这一集只讲一个人的评价，这个人是谁呢？就是西汉初年的一个洛阳才子，叫贾谊。
将贾谊的名作《过秦论》为什么把贾谊的《过秦论》当作汉人评秦的代表作呢？有三点原因：
第一，史记的《秦始皇本纪》的后边，全文引了贾谊《过秦论》的全文。这在司马迁的《史记》中间，绝无二例。因为司马迁的《史记》中间，在引述别人的文章的时候，一般引的都是传主的文章。比如说司马相如传，引的就是司马相如的《子虚赋》、《上林赋》。那时这个传的传主是司马相如，所以在他的传中间引的就是司马相如的赋。
但是《史记》的《秦始皇本纪》很奇怪，在秦始皇的本纪后边，全文引的是贾谊的《过秦论》。而且把我们后人称为的贾谊《过秦论》的上篇、中篇、下篇，全引了，一字不落地引了。因此我们读《史记》讲秦始皇，既然是读《史记》，那么《史记》的《秦始皇本纪》后面为什么附了贾谊《过秦论》的全文呢？很明显，它是《史记》的一个组成部分。这是回避不了的第一个原因。
第二点，经典之作。《过秦论》从司马迁的《史记》中引过以后，就被历代文章总集所选，特别是它的上篇。从南北朝两代萧统的《昭明文选》移植到晚清重臣曾国藩的《经史百家杂钞》，再到我们今天的中学语文课本，都选贾谊的《过秦论》。这就叫经典之作，所以我们也不能回避经典之作。
第三，代表性强。贾谊的《过秦论》完全代表了汉人评秦的主要观点，所以我们不能回避贾谊的评论。
那么贾谊是谁呢？但凡读过中学的人都知道，贾谊是西汉初年汉文帝时期的一位著名的文人、政论家、辞赋家。他是洛阳人，被称为洛阳才子。他年轻的时候受到洛阳当地一个高官的赏识。这个洛阳在秦代的时候称之为河南郡，所以汉代建国以后他叫河南郡，而这个河南郡的郡守姓吴。
历史记载，他叫吴公。这个吴公不是个一般的人。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的弟子。
他的老师是谁呢？他的老师是秦国的宰相李斯。这个郡守吴公非常欣赏贾谊。
汉文帝继位以后，吴公因为政绩被调到中央政府做廷尉，就是当时的最高司法官。因此，吴公调到中央政府，就向汉文帝推荐了少年才子贾谊，然后贾谊被调到中央去任职了。这个时候贾谊多大呢？18岁。
18岁当了博士。汉代的博士是个官。我们讲过秦代的博士，他这个官不是一个学位。一年以后，汉文帝把贾谊从博士提为中大夫，提拔他提拔得很快。
贾谊从小就刻苦学习，博览群书，前秦诸子百家的书籍无所不读。青少年时期，他就写过《道德论》、《道术》等论著。他又酷爱文学，尤其喜爱战国末期伟大诗人屈原的著作。
贾谊18岁的时候，就因为能诵《诗经》《尚书》和撰著文章而闻名于河南郡。贾谊在被任命为博士和中大夫的两年内，就向朝廷提出了很多极有远见的建设性意见。贾谊以他的真才实学震动了当时的政坛。
贾谊的迅速提拔引来了一批老干部的反对。这一批老干部都是跟着刘邦打天下的人，所以我们称之为建国干部。他们在刘邦建立汉朝之前，跟刘邦打天下。这一批人反对贾谊，认为贾谊这个青年干部提拔得太快了。在老干部与青年干部的冲突之中，汉文帝毫无悬念地站在了老干部一边，最终把贾谊放逐了。
放到哪儿呢？放到今天的长沙，做长沙王的太傅。所以贾谊后来被称为贾太傅。后来又改任做梁怀王的太傅。梁怀王骑马的时候摔死了，贾谊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太傅的责任，非常自责。就按我们今天的话来说，就是极度地郁闷，心情很不好。
33岁时，贾谊病死，这真是很值得惋惜的。33岁英年早逝。虽然贾谊只活了33岁，但他几乎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传奇人物。
贾谊的卓越才能与坎坷经历的强烈反差，使他成为了中国古代文人怀才不遇的典型。后世的文人一旦志向得不到舒展的时候，就常常在诗文中借用贾谊的典故。同时，贾谊的短暂一生还为后世留下了很多不朽的文学作品。
比如《吊屈原赋》、《鹏鸟赋》、《论积贮疏》、《治安策》等，尤其是他的正论代表作《过秦论》，代表了汉儒评秦的主流观点。那么，对于秦朝的速亡，贾谊究竟提出了怎样的观点呢？
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间，着重是讲秦朝的过失。什么叫过秦论呢？你倒过来理解，叫《论秦过》，你就明白了。贾谊他论述的是秦朝的过失，也就是探讨秦朝灭亡的原因。贾谊归纳的秦朝灭亡有四大原因：
第一、三主失误；
第二、不施仁义；
第三、民心尽失；
第四、大臣失语。
这四点就是贾谊对秦朝迅速灭亡的一个结论。这四点的主要内容，我们可以简单介绍一下。
先说三主失误。贾谊第一次明确提出，秦朝的灭亡与秦始皇、秦二世以及秦王子婴这三个人都有责任，主要是秦始皇和秦二世要负主要责任。秦始皇的责任在于自以为是，坚持错误；秦二世则是延续了秦始皇的错误，不知道悔改；而秦王子婴则没有力量来挽狂澜于既倒。因此，三主都有失误。
第二，不施仁义。在《过秦论》中，贾谊明确提到秦国的三个阶段：第一阶段是取天下，第二阶段是守天下，第三阶段是失天下。取天下表现了秦国之强，守天下则是不施仁义，失天下表现了秦国之弱，这是秦国灭亡的重要原因。
第三，民心尽失。秦国最后把所有的民心都失尽了。按照贾谊的话来说，到秦朝灭亡的时候，从公卿大臣一直到民间的百姓，所有的人都怀着自危之心，人人都感到自己很不安全，都想叛变。因此，秦朝灭亡。
最后一点，贾谊认为秦朝灭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大臣失语。就是说秦王朝的大臣患了集体失语症，大臣们不会说话了。秦朝绝不缺乏看出秦国弊端的大臣，为什么这些大臣不说话呢？如果大臣们说话，可以挽回秦始皇很多过失。但大臣的集体失语使得这个局面无可挽回。因此，贾谊总结出秦朝灭亡的四大原因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秦速亡震惊汉人”。贾太傅纵论秦朝，汉朝建立之后，为了证明改朝换代的合理性，以及提醒统治者借鉴秦朝灭亡的教训，汉儒评秦大多采取了一种批判的态度。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……
对于秦朝政治的逐一评判，代表了汉儒评秦的主流论调。对于秦朝的速亡，贾谊旗帜鲜明地提出，秦始皇和秦二世应该负主要责任。尤其是秦始皇不施仁义，更是为秦朝的灭亡埋下了伏笔。那么，贾谊这样的分析有道理吗？秦始皇不施仁义的背后，究竟暗藏着怎样的隐情呢？
汉人讨论的第一个问题，就是秦朝灭亡的责任究竟要谁来负。贾谊认为三代国君都有责任，主要是秦始皇和秦二世要负主要责任。这话有没有道理呢？我想举一个例子就可以说明问题。
我们算一算，这三个人掌权的时间：秦始皇是13岁继位，22岁亲政，到他50岁去世，秦始皇可以说在位37年，实际上执掌政权长达28年。秦二世执掌政权多长时间呢？三年。子婴执掌政权多少天呢？37年、3年、46天。你们想想，谁该负主要责任？所以，我认为贾谊讲得很有道理。
这中间最不应该负责任的是谁啊？是那个46天的子婴。46天够干什么事儿啊？这是第一点。
三主失误，我觉得这一点说得是有道理的。秦始皇对秦国的灭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第二点，贾谊谈出来说秦朝不施仁义，这个话有没有道理呢？很有道理。我们看秦始皇在位的，特别是统一六国以后这十几年，他搞了一连串的工程，什么修长城、修驰道、修直道、修阿房宫、修宫殿、修陵墓，然后是北伐匈奴、南征南越，把老百姓折腾得死去活来，所有的老百姓都陷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大臣们也不敢提一件，秦始皇做了这么多事情，而且用严刑峻法。很多人都指出来说，秦始皇这套做法是崇尚法家，这个话没有错。因为法家提供了一个专制独裁的理论，最适合秦始皇的口味。秦始皇虽然没有把儒家灭掉，但是儒家有两点：第一，儒家的仁政，他觉得不适合他；第二，儒家的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这一套东西，秦始皇没有意识到它对巩固中央集权制的巨大作用。
秦始皇意识不到，所以他摒弃了儒家，重用了法家。这是一点，这是他不施仁义的原因。还有一点，我们过去讲过德运王朝的时候，讲过五德终始，秦始皇认为金木水火土的五德中间……
秦朝属于水德王朝。水德王朝主东，他的方向是北。在阴阳中间，他主阴；在仁义和刑杀中间，他主刑杀。秦始皇就信了，就是五德终始所终始的秦始皇。秦始皇就觉得，只有刑法才能够统治天下。所以，秦始皇滥用刑法很大的一个原因，一方面是法家思想对他的误导，另一方面是五德终始说的理论对他的误导。因此，秦始皇非常重视刑法，结果导致不施仁义。
通过王立群先生的分析可以看出，秦始皇对于秦朝的速亡难辞其咎，尤其是他的不施仁义。这也是汉代群儒加在秦始皇头上的莫大罪状。这样一来，秦始皇的政治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暴政。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进一步指出，秦始皇不施仁义，最终导致失民心。那么，贾谊是如何分析秦朝失民心的呢？他的论述有道理吗？
第三点就是民心尽失，秦王朝的灭亡可以说是民心尽失。这个民心尽失，给我们印象最深的，就是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间所做的一个比较。他先拿秦和六国比，六国那么强大，最后秦是轻而易举地把六国给收拾了，收拾得非常利索，秦灭了六国。
然后他拿六国和陈胜比，六国给陈胜一比的话，陈胜啥也不是。陈胜的军队的将领不如六国的军队的将领，比如六国的将领有廉颇、有赵奢，然而陈胜手下有什么名将呢？再拿谋士来说，六国手下有多少谋士，陈胜手下又有什么谋士呢？拿武器装备来说，陈胜的装备远不如六国军队的装备。至于军队的素质，陈胜领着八百个新兵起义了，比起六国训练有素的几十万军队，陈胜的军队也不如。
由此可见，在陈胜和六国的比较中，陈胜样样比不过六国。最后，他又用陈胜来比秦，结果陈胜这一起义竟然把强秦给灭了。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怪圈：秦灭了六国，那就是秦比六国强得多，而六国又比陈胜强得多。到最后，最弱的陈胜却把秦给灭了。
总结来说，秦灭六国，显示出六国不如秦；但是六国比陈胜强得多。在秦、陈胜、六国的比较中，最弱的是陈胜，然而最终却是陈胜灭了秦。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，还专门给陈胜写了一大段话。
说陈胜是个什么人呢？他说，然陈赦。瓮牖绳枢之子，氓隶之人，而迁徙之徒也。才能不及中人，非有仲尼、墨翟之贤，陶朱、猗顿之富。
最后是这个人，蹑足行伍之间，而倔起阡陌之中。这句话的意思是说：陈胜地位低下，地位非常低，才能连个中等水平都达不到，别说顶尖了，财富更无从谈起。
实际上，我们替贾谊做一个总结。陈胜被称为“六无之人”。什么叫六无？我说一下：无才、无德、无地位，这个“才”是才能的才。这是三个无，还有三个无，叫无财、无名、无依靠，这个“财”是财富的财。
合起来，陈胜就是无才、无德，无地位，无财、无名，无依靠，什么都不是。但是陈胜最后把秦给灭了，为什么呢？
其实贾谊讲了一个道理：六国面对的秦是一个朝气蓬勃的、一个秦王朝，而陈胜面对的秦是一个人心尽失的、一个秦王朝。所以你别看陈胜什么都不是，就像贾谊刚才说的那句话，什么氓隶之人，迁徙之徒，瓮牖绳枢之子。
什么叫瓮牖绳枢之子？说陈胜家里的房子，那扇窗户没有窗户，是挖了个洞，塞上一个大水缸，没有底的水缸，那里他加了窗户。陈胜家的门没有门轴，是一个草绳吊了一个门板，那就是陈胜家的门。这就叫瓮牖绳枢之子。
氓隶之人，就是世世代代给人家当雇工的；迁徙之徒，就是去当兵的。才能不及中人，连个中等水平都达不到，没有仲尼、墨翟之贤。仲尼是孔子，墨翟是墨子。他的才能，没有孔子、墨子那样的才能；没有陶朱、猗顿之富。陶朱、猗顿是古代的大富商，陶朱公就是我们过去讲过的那个范蠡。
就是说陈胜那个人什么都不是。但是这个人蹑足行伍之间，倔起阡陌之中，最后他竟然从一个当兵的行伍出身，最后成了气候。这就是因为陈胜面对的也是一个民心尽失的一个秦朝。
陈胜一起义，天下老百姓全响应。而且陈胜起义的时候，讲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，叫“天下苦秦久矣”。这句话在《史记》中间出现过四次。第一次是陈胜起义的时候说的；第二次是刘邦起兵的时候，给沛县城中写了封信，那个信中间说的“天下苦秦久矣”；第三次是刘邦在臭骂那个郦食其的时候说的。
天下苦秦久矣。
第四次是陈胜。他派到赵国去的一个大将，也说了“天下苦秦久矣”。这句话在《史记》中出现了四次。这六个字大家可千万不要轻易地放过。
什么叫“天下”？天下不是一群人，而是整个天下的人。什么叫“苦秦”？就是受秦之苦。什么叫“久矣”？就是长时间。
这六个字解释了一个道理：整个天下的老百姓受秦之害，长达很长时间了。所以人人都对秦怀着切齿之恨。只要有一个火星，它就会引发一个连环大爆炸。但这不是恐怖事件，这是一个反秦大起义。
所以我们认为贾谊讲的“民心尽失”这个话是完全有道理的。据统计，《史记》中汉人评论秦朝教训的记载有81处，其中指责秦始皇施行暴政的有67次。因此，汉儒普遍认为秦始皇不施仁义，最终导致民心尽失。
可是我们不禁要问，难道对于种种弊端，秦始皇的大臣们看不出来吗？所以，贾谊在《过秦论》中明确指出，大臣失语也是秦朝速亡的重要原因。那么，是什么原因导致大臣们集体失语呢？大臣失语与秦朝的速亡究竟具有怎样的关系呢？秦朝速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？
最后一点关于大臣失语。大臣的集体失语是秦朝灭亡的重要原因，贾谊这一点讲得非常准确。我们为什么看重大臣的失语呢？因为我们觉得，秦始皇一个很重要的贡献就是他创立了一个皇帝制度。这样一种政治制度创立以后，它有没有生命力？
看什么呢？就是看这个制度本身有没有一种自我修复能力。一种政治制度，一种社会制度，如果说它是比较完善的，它一定有一种自我的修复能力。这种自我修复能力决定了当一个人个人犯错误的时候，这个制度可以纠正他。
那么，在皇帝制度之下，纠正这个帝国败政的途径有哪几种呢？有三种：
第一，皇帝罪己。即皇帝下罪己诏，检讨自己的错误，这可以挽救一个王朝的败政，比如汉武帝就这样做过。
第二，大臣劝谏。大臣们看见皇帝做错了，向皇帝提出意见，皇帝改了，这也可以挽救一个王朝的败政。
第三，叫易代易人。即改朝换代，把这个皇帝给换了。这种易代易人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现象。
是最难的了。大家知道，皇帝是典型的终生制。他都是到他死，才交权，没有说活着就交权，这个很少。所以你要换皇帝，如果你觉得皇帝危害了帝国，危害了这个制度，你要换皇帝。在中国古代，换皇帝只有三种模式：第一，死亡；第二，政变；第三，易代。这三种模式中，死亡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。
我们不要期望一个昏君会自然而然地死亡。他是个昏君，所以他死得快，没有这种可能性。他该活多大就活多大，这个我们很难期盼一个昏君早一点死，没那个事。
第二个政变。在皇帝制度下发生政变有没有可能呢？有，但极其困难。第三种就是易代。中国古代皇帝的易代无非是两种途径：一个是自下而上发动民变，这个我们称之为农民起义，把这个朝代推翻，皇帝推翻的，换了姓嬴的换成姓刘的，那就是汉代代替秦代。这是一种。
第二种是自上而下的，凭借军事实力，逼迫皇帝退位。有没有这种情况？太多了。比如曹丕逼退了汉献帝，比如司马炎代理魏国，再比如赵匡胤建立北宋王朝代替后周，都是依靠军事实力逼迫皇帝。
所以，我们看一下中国历史上的政变跟易代，都非常有危险。这是我们讲成功的，没有成功的太多了，我们就不讲了。因此，皇帝换人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。
所以，按我们今天来说，在皇帝制度下来，修正一个皇帝的错误，挽救一个帝国的命运，最好的办法就是大臣劝谏，这个代价最小。但是我们看到，在秦始皇这个时代，大臣们患了一个集体失语症，大臣们都不吭声了，不说话了，没有人指出秦始皇的错误。大臣失语对一个封建王朝来说，是一种灾难。
因为我们不能要求一个皇帝时时事事，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完全正确，而皇帝又是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力的人。所以大臣失语对皇帝制度来说是个致命的伤。那要挽救这个办法，那就是要大臣们说话。但是要大臣们说话是需要有条件的。秦始皇建立这个皇帝制度的本身，就扼杀了大臣的发言权，因为秦始皇在设定这个社会制度的时候，这个政治制度之后……
他有一个预设，就是他建立了一个权力的金字塔。这个金字塔的最下面就是县一级，再往后是郡一级，再到中央的三公九卿，最后到皇帝。皇帝位于这个权力的金字塔的塔尖上。
这个制度设立的时候，就设立了一个塔尖上的皇帝是不受任何约束的。因为任何制度在设立它的时候，都不应当设立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的统治者。谁的屁股摸不得，谁都应当摸得的。如果这个制度的设立有一个人不受约束，这个人就会成为这个制度的破坏者。皇帝，他就是皇帝制度本身的破坏者。
我们不妨把秦始皇建立的秦朝和秦始皇取代的周朝，还有商朝做一个比较。你可以看出来，商、周、秦这三代王朝不一样。
比如说商朝，商朝的最高统治叫王。商朝的王有一点与秦朝的秦始皇不一样。商朝的商王在举行所有的事情之前，他要举行一个占卜的仪式。他要向鬼神请示。商代非常盛行占卜，商王举行任何事情都要向鬼神请示。这样，商王在无意中就把自己的权力分了一大块给了鬼神。鬼神的神权就干预了商王的王权，换句话说，神权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王权。因此，商王就没有秦始皇那么大的权力。
我们再看周。代商而起的是周，周朝的最高统治者叫王，我们也称之为周天子。周天子并不能直接统治老百姓，他是把国土分给天下很多诸侯，通过诸侯来统治卿大夫，卿大夫再来统治百姓。这样一来，实际上周天子已经把他很大一块权力分给了诸侯，而诸侯又分给了卿大夫。这也叫分权。商周都有分权的性质，所以商周并不是绝对的中央集权制，也不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制。
秦始皇建立的是个典型的中央集权制，这个中央集权制是不允许分权的。从县令、郡守到三公九卿，所有的权力军事、政治、司法，所有权力都在秦始皇一个人的手里，没有任何分权。这样一来，政治的清明和腐败完全取决于皇帝个人的素质和品德。这就坏了，皇帝不受任何约束。我们知道一个人都有善恶两面，一个不受约束的人，他一定会恶性膨胀。
最后膨胀的结果，皇帝本人毁掉了皇帝制度，导致大臣失语。
所以我们说，皇帝制度本身葬送了大秦帝国。而且，秦始皇创立了皇帝制度，他还给后代留下来了一笔政治遗产。这个政治遗产就是皇帝制度，这一整套的皇帝制度的统治模式，中国两千多年一直到辛亥革命，才从形式上终结了皇帝。但是并没有从思想上完全清除皇权思想。
所以，秦始皇设立皇帝制度的本身导致大臣失语，这是秦朝灭亡的根本原因。这就是贾谊《过秦论》最重要的四点，也就是我们介绍的汉代的人对秦始皇的评价。这个评价有两个特点，这两个特点叫做“秦始皇一无是处”，论速亡重在实用。就是评论秦始皇的话，没有说秦始皇一点好处。你看看《过秦论》，那里边哪一点是夸秦始皇的？一点都没有，把秦始皇说得一无是处。这就是汉人评秦的第一个特点：对秦始皇评价特别低。
第二个特点，我们刚才说叫“论速亡重在实用”。就是汉人评论秦始皇有一个很大的特点，就是实用主义，实用性很强。这种对秦始皇和秦帝国的否定性评价不是偶然的，它是一种现实政治的诉求。汉帝国是在秦帝国的废墟上建立的，所以汉人评秦的出发点是总结秦朝和秦始皇的失败教训，为新兴的汉帝国提供一种经验。因此，人们的着眼点全是看秦始皇的错误。这时候，来不及全面评价秦始皇，所以汉儒评秦给人的感觉就是：一是评价低，二是实用性强。这是因为政治的思考从来都是服从于政治的现实。
有关对秦和秦始皇的评价，都是服从于汉朝的现实的，为巩固汉王朝的统治服务的。这是我们介绍的汉人对秦和秦始皇的评价。
那么后代呢？后代人评价秦始皇也像汉人一样吗？我们下次再讲，谢谢大家！
后人总想借鉴秦始皇的教训，可是有位唐人却提出惊人观点：教训总结了也白总结，后人还会继续犯错误。那么，这个人是谁呢？在人们对秦始皇的评价普遍不高的情况下，唐朝竟然有人为秦始皇鸣不平。那么，这个人又是谁呢？大唐盛世的人们对秦始皇究竟是怎样一个评价呢？